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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人物專訪】---江漢聲校長

 鄒頡龍、齊沛瑜
人 物 專 訪
--- 江漢聲校長 ---



採訪人:鄒頡龍、齊沛瑜
文字整理:鄒頡龍、齊沛瑜
一、江教授是知名的泌尿學者,也是國內許多泌尿科醫師的啟蒙老師。想請教校長您的童年與學習成長的經過。

  大部分的醫生是功課、頭腦都非常好,然後考上醫學系,但我其實功課沒那麼好,只是維持在中等的程度,在高中時期我最有興趣的部分是藝術人文,尤其是音樂,在高中時得過鋼琴演奏全國第二名,台北市冠軍,我想這是我和許多醫生不一樣的地方,而且一直持續到現在仍經常在演奏,每天也會找時間練琴。

  也就是說,在台灣一個醫生的養成,絕大部分都是數理比較好,也因此較容易考上醫學系,大考的分發上醫學系學生的分數必須是全國是前3%;但我的思考模式較不一樣,我個人認為其實醫生頭腦那麼好並非必要,對於人的關懷是更重要的。

  至於現在做輔大校長,或許和我的信仰有關,從小我就是天主教徒,在大概50歲時我從北醫借調輔仁大學任教,瞭解到正在發展的醫學院需要我,因此就留了下來。一路從學校建醫學系、蓋新醫學大樓,受命擔任醫學院院長,任期滿後學校又將我轉任為醫務副校長,經營輔大診所、籌備附設醫院的興建,直到前校長任期滿,參與競選後擔任現在的校長一職。

  我想今天我和其他醫師較不同的,就在於我非常喜歡人文藝術,以及我是個很虔誠的天主教徒,這兩個關鍵因素都要歸功於我的母親,很感謝她從小給予我的教育和機會,很小的時候就跟著母親一起去教堂,在信仰方面一直是非常篤定的,一路上來讓我走得很平穩。而音樂的素養對我也具很大的影響力,認真的把它當一件事情,而持之以恆從其中領悟到非常多的美學、情感和生活觀,因此比起醫術,我更重視人文關懷。

二、校長對文學藝術的熱情,在台灣的教育體制下,許多學生面對升學考試和選科,時常情況是不得不放棄,但您仍能堅持興趣,不知當初是否也有這方面的壓力? 或是家庭的教育觀念有特別的地方?

  其實我的父親江萬煊醫師也是台灣泌尿科的老前輩,對孩子們的教育是非常民主的,當時高中的分組是甲乙丙丁四組,而現在則是分社會組與自然組,因為不是那麼喜歡數學和物理,因此我選了丙組,當時在建國中學我們這屆有三個丙組班,最後有二十多位同學一起考上台大醫學系,我也就像順著潮流般上了台大醫學系。記得我父親問過我,你覺得做醫生好嗎?我說如果考上我就做,考不上也就沒辦法,事實上,我的第二志願就不是醫學系了。

  所以最後考上了台大醫學系,就信仰上而言我覺得這是上帝給我安排的路,一直到現在有時總感覺很多事情、契機,是早已設計好的,順著志業進入了泌尿科,勵行人文關懷實踐社會教育,同時對文學、學術研究也能兼備,或許因為過去文學素養的訓練積累,使我在撰寫能力上速度相當快,不論一般大眾叢書或研究論文;我寫作內容幾乎包含所有的泌尿科領域,論文量也非常豐富,也因此不到四十歲我便升上教授。

  近期,我寫作內容涵蓋了音樂治療、醫學史的新領域,也撰寫人生規劃、 宗教信仰相關的作品等,我得過金鼎獎,也有幾本暢銷書,寫作是我人生的興趣,從專業到人生,給自己很多的回味。

三、請校長聊聊大學時期的學生生活,或許您對現在的年輕人、大學生有些心得建議?


  大學階段我花許多時間在社團上,最近才剛辦完的台大合唱團五十周年慶也邀請我去演奏,因為我大學期間為台大合唱團伴奏了六年,我建議大學生不要把時間全投注在課業上。最近正因學校募款的關係我和許多傑出校友接觸,因而有些感想;這些優秀校友們求學期間並不只是重於其專業科系,而是利用參與自己興趣的各類社團去廣交各領域的朋友,而這些朋友們也為自己創造了現在這番成就。 

  舉例像是一位輔大德文系校友,現在是法蘭瓷的總裁,他就學當時便熱衷西洋流行音樂,組樂團、交朋友,後來以他的創意發展出台灣獨具一格的瓷器,打造了如今知名兩岸的法蘭瓷。可以看出事業成功的人未必在校成績是最好的,重要的是未來能夠在社會上扮演好他的角色、發揮他的潛力、做出最大的貢獻,那方法就絕不僅是把書讀好這一途了。

四、 江校長為泌尿專科醫師,更是台灣尿失禁防治協會的創辦人,您又是國際知名的男性學專家,在當時的時空背景下,請教校長創辦此協會的契機與觀點?

  這是一個很有趣的事情,事實上尿失禁在醫學上涵蓋的領域相當廣泛,包含泌尿科、婦產科、復健科、老人科,協會創立的起源要從一個台灣尿布公司大廠講起。這個尿布公司覺得他們具有使命感,應負起相關病人的教育責任,希望醫師們也能夠出來幫助他們推廣社會教育的工作,該公司的想法是,需要一個社會知名且較資深的醫師,才能號召不同領域的醫師來共襄盛舉,所以便找我來做這件事。

  這個想法滿有意思的,雖然我主要角色是泌尿外科醫師,但也認為應兼顧社會教育的實務付出。以我從事男性醫學來說,其實大部分情況也是在進行社會教育。也因此,我幾乎為每個泌尿科領域撰寫過書籍,這是我從小的志願,一直到現在持之以恆,進行社會、群眾教育。

  而尿失禁防治對社會大眾而言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教育領域,尿失禁的種類很多,發生的原因也廣泛,因此需要一個能夠綜合各個學術交流的平台,除了醫師,還有許多的護理人員加入,帶進最直接的互動經驗,像凱格爾運動訓練班…等,這樣的整合直到現在還在進行,台灣尿失禁防治協會的多元性在國內還是首屈一指。

  所以我主要做的就是把協會組織起來,讓各種專業人員都進來協會,目前已發展出相當好的成果。一路上承續我的理事長包括林登龍教授、郭漢崇教授,到現在莊燿吉教授,協會的發展如當初想像的走向一個學術綜合性,又兼具最原始的社會教育目的,頗感欣慰。

五、協會以社會教育為首的理念下創辦,而綜觀現在的醫病關係,江教授有什麼建議?

  我很喜歡去瞭解病人不同的生活背景,能夠用他們的語言來交談溝通,這也是我一直認為醫學系學生來跟診時最重要學習的項目,其實不管到哪一科都該有這種視病猶親基本態度。

  我覺得現在不論是醫療體系,以及健保制度都太過商業化。舉例來說,看病拿藥,未來在網路上可能直接就能進行,但唯一不能取代的是,病人想看醫生,想找醫生面對面來談他的問題,可能見過醫生後病人就覺得好多了。這是所有醫療人員皆具備的能力,但是確因健保給付、醫生論件計酬的待遇而受到衝擊。

  因此我特別感慨,人與人的關係不應該僅用現實價值去衡量,其實在學校我們花很多的心力去教育,學生到了職場或許就會失望。這樣說好了,假如我們今天看五十位病人,或許就有將近一半其實非常單純,他覺得身體不舒服,但檢查結果並無大礙,如果只是開藥,那當然很簡單,但要如何讓他在停藥後也感到舒服?就需要花時間和他溝通、建立關係。建立醫病關係有時不必花太多時間,主要是醫生有沒有這個心,對醫師而言,雖然不是很有興趣的病症,對病人卻是影響深遠。

  醫學生們會驚訝,為什麼病人來看過好的醫生後變得快樂的離開,這就是醫病關係和互動的關鍵。先了解再溝通,用他們的語言,在有限的時間內,給病人最需要的安慰。

六、國內許多醫學團體性質主要以學術為主,在民眾教育和溝通上相較缺乏。從江校長創立台灣尿失禁防治協會協會似乎不同,除了醫學專業的再教育,也同時致力也同時將尿失禁相關教育推廣至社會大眾。對於現在協會的規劃,請問您的看法?

  非常好,現在時代和我們以前不一樣了,現在的民眾教育可由網路、電子化的方式散播,能夠做的事情也就更多了,所以這個世代所能做的事情,是更讓人期待的。還有很重要的一點,網路具備一項很好的功能,能夠減少民眾的暴露焦慮,這也是當初我們為什麼將協會取名為尿失禁“防治”協會,因為若單取名為尿失禁協會,就怕病人都不敢參與了,就像男性學門診若稱性功能障礙門診,病人就很可能會怯步一樣。

  現在的社會教育不論任何方式,網站、部落格、facebook都可以同理心來幫助病人。尿失禁會讓病人產生相當程度的社會疏離,無法有良好的社交活動,像患者會擔心身體上會有尿騷的味道,各年齡層的患者皆有可能,也有的是小朋友,導致個性上較內向,甚至自閉等,因此我們創立這協會時便在思考,作為一個協會,該扮演何種角色?提供怎樣的幫助?

  尿失禁對於社會大眾來說並不像其他疾病,例如高血壓、糖尿病,容易公開談論,所以理想的功能就在於能提供病友們經驗交流的管道,以及教育民眾。

  所以,我的想法是:台灣尿失禁防治協會運作不應僅專注學術活動,畢竟單純學術與社會間的聯結是有限的,期盼能發展成不論是尿失禁的病人、家屬甚至醫療人員,只要有任何相關問題,能夠直接想到我們協會,並從這裡得到許多資訊。 

七、輔仁大學一直是所綜合性大學,開始有了醫學院系的加入,現在正進行醫院建設,可否請校長談談這段過程和願景?

  輔仁大學是天主教大學,當初找我去就是因為我是個醫學教授,又是個天主教徒,因此請我到學校做醫學院院長;而去了之後也才發現,如果不是找能帶入豐富醫學資源的人加入,很難把醫學院在一個綜合大學中建立起來。

  後來也得到教會的認同,要進一步蓋醫院。輔大醫學院的發展,我覺得是天主導引的路,因為有很多私立綜合大學都在羨慕我們,他們就沒有辦法蓋醫院,其實我們是比他們多了一些機會和運氣。一但醫院建立,將會把很多科系整合起來,不僅是醫學系,像是社會系、社工系等,他們在醫療體系、醫院事業中的角色是非常重要的。有這樣的資源、環境和機會,會使輔大的學生和他校生不一樣,也會改變每個系所在台灣的排名。

  所以我很感恩能有機會扮演這樣的角色,有人說一輩子做一件事情,能夠讓這個社會改變,就很值得了。這發展不是我當初的設想,不知道大家能否理解,人生中感受到上帝安排的感動;因為比我傑出的人很多,但就是缺少這樣的機會運氣,而運氣來的時候,我自己也相當努力的投入,把握這上帝安排要我做好的事情。

  我想,未來輔大回顧這段歷史,也會慶幸有我的加入帶領,過去校長通常由宗教、哲學相關人士擔任,而我的信仰以及醫療背景、資源進入,能使學校維持一貫的教會色彩,最重要的是能帶進更為廣泛層面的視野和資源,也知道該如何執行、能讓學校更具競爭力。

八、校長提到所謂醫療機構跨科系的整合,會是個什麼樣的走向和方式?

  面對少子化的社會,醫院的建立能為輔仁這所綜合性大學內的基礎科系,提供一個轉型跨領域的橋樑,譬如數學系能夠介入醫院內的資訊軟體、精算、健保系統等專業;而又如文學院各系,我們將能培養出第二專長,能夠處理病歷、文書、行政等,許多科系因此多了新的機會、管道,未來也能夠在醫院找到非常好的工作。

  反之,學醫學、資訊或科學的一定要有些人文素養,這是最基本但卻普遍欠缺的部份。臨床醫學更應重視待人處世、品德教育;這在輔大,相對容易有整合的教育。

  我覺得不論是我們的醫學生,以及醫師們,若沒有倫理、人文、法律的知識與素養,很難長期保持對醫療的熱忱,對病人的關懷以及社會的貢獻會很侷限,這也就是我一直在致力和提倡的人文關懷,全人教育,現在若再看看我們尿失禁防治協會,就能理解我想要讓協會達到「全人協會」的境界了。

  所以輔仁大學原始悠久的人文氛圍,也能夠直接的濡染輔大醫學院學生,有這樣豐富的學習資源和管道,加上未來一所大型現代化醫院,我認為不論是醫學院系和學校傳統學院科系,彼此一定會相輔相成。

九、江教授能夠在一樣的時間裡,完成與進行這麼多項事情,很好奇目前您的生活樣貌?以及在時間分配上是否有秘訣能教大家?

  目前的生活,絕大部份時間是在處理校務和興建醫院,但也在每週分出時間寫作,大概每一、二年出一本書,同時也持續在進行研究,每年有國科會計劃,已累計有近百餘篇SCI論文,每星期固定安排二個下午門診以及手術,也維持每天半小時的練琴,偶爾出張演奏CD。雖然以現在的職務,學校董事會希望我能專心於校長一職就好,但我認為不論是從醫、教育以及學術研究,仍應該維持自己的興趣,讓生活多元也才有把本職做得更好的動力。

  所以這樣的生活內容到後來,我認為關鍵就在於「時間管理」,當然也是一種對生活的stress, 因為自己對自己有所要求,因此經常在我投入工作的時候,很有可能是其他人在遊玩、休息的時間,比如說出國行程,我不太喜歡花時間到處走逛,大部份時間仍用在寫作論文。然而,現實生活中能夠再抽出利用的時間相當少了,因此另一個重點便是能善用方法,就以研究來說,我更著重於扮演好指導的角色,引導和學生合作團隊,激出創新思維成果。

  我想不論是生活、個人興趣亦或研究、工作,應是這樣的,需具備堅持力,以及良好的組織、安排,有持續前進的方向,掌握時間管理,人人皆能有精采充實的生活。

十、最後,江教授作為泌尿科的前輩,導師,能否請您為我們晚輩,新進醫師以及醫學系學生們,給予些建議?

  其實國內泌尿科醫師已經超過八百位,我會希望他們將來的分工會越來越細,過去我擔任泌尿科醫學會理事長時,甚至為女性泌尿科醫師開座談會,因為女性做泌尿科醫師是非常特殊的,以社會大眾的眼光會覺得說女性去看男性泌尿器官應該很不方便,但事實上我認為女性角色是非常重要的,女性泌尿科醫師能夠做很多男性泌尿科醫師無法做得完美的事,她們可以不要和男泌尿科醫師做同樣的事,包括能夠建制非常良好的女性專科門診,讓很多女性病人能自在來看包羅萬象的女性困擾,像女性尿失禁、女性性功能的問題。

  身為泌尿科醫師,我認為必須把基礎的技巧學好,現在泌尿科醫師在全世界都是非常好的行業,台灣有些泌尿科醫師一個月光靠打個五十台碎石,收入就相當高了,其他手術都不用做,這樣是不對的。只要是泌尿科的診療、手術都應該要學、要懂、要做。我常覺得一個人若本行做不好,那還想把別的工作做好的機率是有點低的。

  所以我也覺得,如果是別人有條件做得比我好的東西,我就不用再重複去做,像泌尿器官根除手術,我年輕時還做,早已經沒時間去做了。要知道自己時間有限,而每個人格特質也不同,了解自己的特質,選對適合自己的方向,然後快樂的去執行,我想這樣的方式最能符合現在的社會型態和病人需求,也才能創造美好的醫學人生,這是我對年輕醫師的期許。